“对我来说，唯一的好蚊子就是死蚊子。”莎拉·摩尔博士带领我们参观研究所时这样宣告。在这座研究所里，她和数百名科学家毕生致力于抗击疟疾。经过数十年的努力，这场流行病学战役的前线工作者相信，人类终于有望根除这种致命疾病。但英国和美国等国家削减国际援助并增加国防等领域支出，导致资金减少，可能使来之不易的成果付诸东流。

《每日快报》随慈善机构"英国无疟疾"组织前往坦桑尼亚，见证了他们呼吁政府继续支持的这项拯救生命的工作。摩尔博士出生于威尔士，在布里斯托接受培训，过去20年一直在非洲顶尖研究机构之一的Ifakara健康研究所工作。

当她带我们参观距离港口城市达累斯萨拉姆两小时车程的巴加莫耶研究中心时，她解释说已经取得了巨大进展。"我刚入行时，每分钟都有一名儿童死于疟疾，"摩尔博士说，"现在是每三分钟一例。这是相当惊人的进步，但我们正处在十字路口。"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年度报告，2023年全球疟疾病例从2022年的2.52亿例上升至2.63亿例。该疾病在83个国家夺走了59.7万人的生命。坦桑尼亚报告了860万病例和2.5万死亡病例。

世卫组织估计，自2000年以来，通过防治努力已避免22亿病例和1270万死亡，但它仍然是全球重大威胁。

在一个不起眼的集装箱内，研究科学家普莉斯卡·奎扬巴正在培育一些非常重要的蚊子。这套复杂系统配有连锁门和气候控制室。

通过与伦敦帝国理工学院合作设计的方法，在卵阶段修改蚊子基因，奎扬巴的团队培育出了对传播疟疾的疟原虫具有抗性的蚊子。疟原虫在基因改造蚊子体内发育更慢，而这些蚊子寿命更短——在感染人类前就会死亡。

这些"特洛伊木马"可用于传播抗性基因。奎扬巴表示："设想是释放这些蚊子让它们交配传递基因，经过一段时间后，整个蚊子种群将无法传播疟疾。"

实验室工作表明，改造蚊子能阻断传播。团队计划下一步在半野外环境中测试——这是证明其可安全投入实际应用的多个必要阶段之一。

奎扬巴希望八年内能将它们投放到野外。她表示这项技术"不是万能解药"，但"与其他技术不同，它不需要太多投入，只需让蚊子自行完成任务"。

在研究所的昆虫饲养室，架子上网格箱中数千只嗡嗡作响的蚊子持续发出嗡鸣。这看似矛盾，但要战胜疟疾就必须培育大量蚊子。疫苗和其他干预措施的测试需要持续供应。

而培育蚊子需要喂食。血液可从捐赠者或牛只获取，但这些小生物很挑剔，如果血液存放过久或温度不当（它们偏好37°C，与人体相同）常会拒绝进食。

布莱恩·塔里莫博士正在研发一种不含血液的人工饲料。他解释道："看起来就像普通液体，但含有蚊子卵发育所需的必需氨基酸和蛋白质。

"研发这种饲料的根本原因是，某些疟疾防控措施需要大规模培育繁殖——基因驱动蚊子就是其中之一。"

巴加莫耶基地的其他研究聚焦改进蚊帐和杀虫剂等基础防护措施。在一个防水布围起的小房间里，摩尔博士邀请我在布满破洞的蚊帐下的床上就座。

随后她走出房间拉好拉链，递给我两个装满蚊子的杯子——指示我释放它们。蚊子几秒内四散开来，但没有一只穿过那些大洞。

摩尔博士解释，蚊帐涂有杀虫剂，因此在物理损坏后仍有效。Ifakara的研究人员正与制造商合作延长蚊帐使用寿命，同时利用AI更准确预测更换时机。

摩尔博士表示她只感染过一次疟疾，那是在后院测试驱虫剂时，"因为我的专业能力很强"。治疗后三天内就康复了。

采访期间遇到的几乎所有科学家都认同一点——战胜疟疾需要一整套干预措施。英国在发现这些工具方面发挥了主导作用，包括葛兰素史克和牛津大学研发的两种疫苗。

当被问及根除疟疾是否触手可及时，摩尔博士回答："当然可能。美国、欧洲南部和东南亚曾经疟疾肆虐。苏里南刚被认证为无疟疾国家。我们正在取得巨大进展。

"我们拥有惊人的工具和前所未有的数字技术。我们具备能力，但需要政治和资金意愿。"

摩尔博士记得2000年代初美国经济学家杰弗里·萨克斯教授的演讲，他说一场大规模战争的经费就足以根除疟疾。

资金需求既包括开发新型或改良干预措施，也包括确保它们惠及最需要的人群。

据"英国无疟疾"组织数据，英国政府自2007年以来已投入5.27亿英镑用于疟疾研发。该机构希望继续支持全球疫苗免疫联盟和全球基金等组织，它们为有需要的国家提供疟疾防护和治疗。

全球基金——抗击艾滋病、结核病和疟疾的国际合作组织——即将进入2026-28年第八次增资周期，英国出资计划预计今年底公布。英国上一轮承诺10亿英镑，共筹得180亿美元。

面对基尔·斯塔默爵士增加国防和国民医疗服务体系等支出的压力，摩尔博士警告，削减全球卫生投入是"唾手可得的节流目标"。

这位科学家指出，英国作为拥有顶尖大学和公共卫生机构的富裕经济体，有责任分享财富和知识。

除道德因素外，她强调根除疟疾能带来更直接的收益。"非洲将是下一个巨大经济体，"她解释道，

"未来50年非洲将有20亿人口——这意味着大量需要基础设施和可贸易资源的人群。幸福、健康、繁荣的非洲对全球经济有利。"

疟疾研究的经验也增强了我们对可能传入的流行病和传染病的防御能力。

"如今疾病通过飞机传播，"摩尔博士补充道，"登革热由蚊子传播，由于气候变化导致气温升高，这些蚊子现在能在欧洲南部越冬。"

面对政府的艰难资金决策，摩尔博士敦促首相坚守疟疾研究承诺。她补充道："这将是你最明智的投资之一。这将让你离世时留下伟大遗产。"

'我孙女的病情不断恶化'

我们到达达累斯萨拉姆附近的哈迪贾·萨鲁姆家时，她18个月大的孙女蕾内正在医院与疟疾搏命。次日我们得知这个女婴已不幸离世。

49岁的哈迪贾告诉我们，蕾内最初只是发烧，后来出现无法控制的颤抖。医院检查确诊为重症疟疾。

她补充道："我们既震惊又担忧。她的症状很可怕。我们送她回医院，但情况持续恶化。"

这位四个孩子的母亲自己刚从一场疟疾中康复，这场病让她四肢无力并伴有剧烈头痛。

尽管使用蚊帐和喷雾降低感染风险，她11至29岁的孩子们都曾患病——有些还多次感染。

"疟疾对我和家人是巨大挑战，"哈迪贾说，"我儿子曾住院接受静脉输液治疗，现在孙女又住进医院。"

哈迪贾15岁的儿子赛义德上个月住院一晚。他说："我当时发冷并剧烈头痛。"

赛义德现在立志成为医生。以在家出售恰巴提和曼达兹等早餐食品为生的哈迪贾补充道："我希望孩子们过上好生活，能上学读书，找到好工作照顾自己——也照顾年迈的我。"